画中人

——记 萧纲

“殿上图神女，宫里出佳人。可怜俱是画，谁能辨伪真。分明净眉眼，一种细腰身。所可持为异，长有好精神。”

——南朝·梁·萧纲《咏美人看画诗》

原曲：风居住的街道

填词：流光

我观画中人，占尽三月春。

双眉翠色分，薄雪凝身。①

烛焰摇钗影，风动水上文。

可怜俱幻不是真。

我观画中人，胭脂点绛唇。

扬袂持金樽，覷眼红尘。

巫山梦一枕，玉腕生簟纹。

青丝绕指银屏深。②

我观画中人，空待暮云沉。

秋心两处分，怀伤忽恨。

烟波江上绿，摇手送行人。

台城雪霁又一春。③

画中人，笔走芳尘。

画中人，命卜诗谶。

惶惶四十载，立身与成文——

如电如露只一瞬。④

我观画中人，宝镜碎朱门。

一朝兵戈尽一世良辰。

何以濯此身，何以避嚣尘？

何处飞鸢寄昏昏？⑤

我观画中人，血浸衣上痕。

阙里长芜没*，埋恨幽坟。⑥

南山松柏老，飞雪销清魂。

南朝烟雨送春深。

2023.1.30

①《南史·梁本纪第八》：“（萧纲）直發委地，雙眉翠色…手执着玉如意，不相分辨。”

②萧纲《咏内人昼眠》：“簟文生玉腕，香汗浸红纱。”

③萧纲《叙愁赋》；萧纲《春江曲》：“客行只念路，相争度京口。谁知堤上人，拭泪空摇手。”

④诗谶：《南史·贼臣传·侯景》：“初， 简文 《寒夕诗》云：‘雪花无有蒂，冰镜不安台。’又《咏月》云：‘飞轮了无辙，明镜不安台。’后人以为诗谶，谓无蒂者，是无帝。” 萧纲《与当阳公大心书》：“立身先须谨重，文章且须放荡。”

⑤《资治通鉴》：“臺城與援軍信命久絕，有羊車兒獻策，作紙鴟，繫以長繩，寫敕於內，放以從風，冀達衆軍，題云：「得鴟送援軍，賞銀百兩。」太子自出太極殿前乘西北風縱之，賊怪之，以為厭勝，射而下之。”

⑥萧纲《被幽述志诗》：“阙里长芜没，苍天空照心。”

  南朝解终于又袭来了，这次写了看完《烽火与流星》和《比较诗学视野下的萧纲研究》就很想写的纲纲。田晓菲形容萧纲《咏美人看画诗》为一种悲悯的观照，美人看画而萧纲看美人，如今我在词中延续此种观照，只不过我观照的对象是萧纲。因此不难理解，我在词中提及的“画中人”即是萧纲，萧纲的一生如一幅徐徐延展的画卷在我眼前摊开，六段歌词分别对应处在不同人生阶段的萧纲。

  第一段是简文与昭明、丁贵嫔为伴的少年岁月。第二段写他入主东宫以后与徐、庾并制宫体诗。第三段引入萧纲《叙愁赋》写其无由之愁，也引入《春江曲》写他独特的、几近抽离的赋别视角（可以当离人是庾信）。第四段写萧纲的人生追求，《与当阳公大心书》曰：“立身先须谨重，文章且须放荡”，可他最终只落得“立身不得，文章成梦”。第五段写侯景铁骑踏入建康，萧纲成为被困台城的王子，除此之外他为青史记住的还有一只永远放不出的风筝。最后一段写的也是萧纲最后的岁月，我在此引用《被幽述志诗》，这是萧纲本人为此一生写下的结语，也是最恰切的结语。

以上。